林夕心
由於疫情的關係,筆者仍然被困在北京,「動彈不得」。不過,這恰巧也讓我重溫了闊別多年的「秋日北平」。金秋的北京似乎到處都變成了金色、紅色、橙色,那些顏色深深淺淺的葉子,疊在一起讓人覺得心裡似乎也被染了那忽而金黃、忽而橙紅的顏色。然而在我心中有一種紅色充滿溫暖,而且甜到心間,那就是「糖三角」裡面紅糖漿的黑紅色。
掛在嘴角的紅糖漿
在外婆的大家族裡,說到做麵食,手藝最精湛的一定非二姨莫屬。她可以變著花樣地把麵食做成小兔子、小刺猬、小老鼠等等各種可愛的樣子,蒸出鍋的時候別提多靈動了,那憨憨可愛的樣子讓人不忍下嘴。驚喜的是,那些憨態可掬的小動物「肚子」裡面還都裝著不同的餡兒,有豆紅色的紅豆沙、米黃色的芸豆泥、嫩綠的豌豆餡兒,色彩斑斕。
雖然那些小動物各個活靈活現,各種的餡料也都軟糯香甜,但我獨愛一種樣貌樸素的紅糖餡兒「糖三角」。北京人喜歡把這種麵食蒸成三角形,裡面裝上紅糖混和著面的餡兒,上鍋蒸了之後,裡面的紅糖就會融化開來,混和著面變成粘稠香濃的紅糖漿。一口咬下去,紅糖漿就會流淌出來,流淌進口中,滿口都散發著香甜,有些時候糖漿多得滿溢出來,就會掛在嘴角。二姨給我做的每個糖三角都會讓我一口咬下去,紅糖漿就會滿溢出來。偶爾會吃到外面賣的糖三角,才知道原來不是每一個糖三角都會有紅糖流淌出來。小時候,家家的糖都不富裕,所以那樣大口大口地吃紅糖是一種很奢侈的幸福。所以吃二姨做的糖三角,我會特意讓紅糖漿掛在嘴角,不一會就會變成糖渣黏在嘴角,然後時不時地舔舔嘴角回味紅糖的香甜,直到再也嚐不出紅糖的味道。說也奇怪,每次歪著舌頭去舔嘴角的時候,好像還沒有嚐到糖的甜味,卻已經笑了出來,嘴角翹到老高了。
銀杏樹林中的甜嘴角
長大以後,慢慢地,紅糖再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,但我卻依舊改不掉吃糖三角時故意要留在嘴角紅糖漿的習慣。因為時刻想到那種香甜都會感受到二姨對我的愛。這個秋天,二姨約我在街旁的銀杏樹林散步。我一路走著,腳下踩著厚厚的落葉,看著樹上還掛著的那些金色、紅色、橙色的樹葉,心中又想起了那黑紅色的紅糖漿——兒時的糖三角。二姨見到我,笑嘻嘻地拿出一個保溫袋子:「姑娘,妳猜我做了什麼給妳?」我打開一看,一個個糖三角躺在橙色的保溫袋裡,還冒著熱氣。不知是否那熱氣太過強烈,熏得我眼睛開始模糊。我感動得說不出話,20幾年過去了,二姨還記得我小時候最愛的糖三角。我拿起一個放進口中,外面秋風瑟瑟,落葉時不時會落在頭頂,而這個糖三角暖暖的紅糖漿流入口中,讓我的心裡有了金色的燦爛、橙紅色的溫暖,當然,嘴角依舊掛著那黑紅色的糖漿。我們在飄舞的落葉林中笑著,說著,落日的餘輝映著二姨那滿頭的白髮似乎也有了金色的亮光。
秋日的糖三角,甜在了嘴角,甜入了心尖兒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