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夕心
長夏時節已至,難免會有不思飲食的感覺。散步至「六必居」醬菜的門前,那熟悉的醬菜味道讓我胃口忽然好了起來,買了些水疙瘩、醬疙瘩帶回家,煮了一鍋白粥,再配上這兩道爽口的小菜。這樣一餐下肚,無比舒暢。看著外面驕陽似火,我忽然想到,到底是這「六必居」的疙瘩菜真的這麼美味,或是那回憶的味道讓我心生愉悅而胃口大開呢?或許後者多一些吧。
白粥與疙瘩醬菜
這疙瘩醬菜是芥菜長在地底下的那部分,又叫大頭菜。地上面的部分叫雪裡蕻,地下的部分就是製作疙瘩醬菜的原料。洗淨之後醃製,先做出來的叫水疙瘩,顏色較淺,而整塊就像一塊溫潤的蜜蠟;醬疙瘩則是絳色中帶著些許深棕色。想吃好吃的醬疙瘩,就要有上好的水疙瘩。
自我記事開始,醬菜疙瘩就一直出現在餐桌上,大概是因為自幼體弱,經常生病。生病的時候白粥是必不可少的,而寡淡無味的白粥真的讓人難以下嚥。那時候外公外婆就會到不遠處的副食品店買醬疙瘩,有些時候是買水疙瘩回來。簡單的時候直接切絲裝在小碟子裡,時間若是充裕,切好絲後,會用香油、芝麻拌一拌。別小看這小小一疊碟醬菜,它可以讓我喝下兩三碗寡淡無味的白粥。芝麻配合著醬菜的鹹香,再混合上芝麻香油撲鼻的香氣,舀上一勺粥,這奇妙的小菜竟然可以將米粥裡面的香甜氣息激發出來。一口下去,滿口留香。熱乎乎的粥進去暖了脾胃,病也似乎好了一大半。
醬疙瘩與豆汁儿
外婆和我一樣喜歡喝豆汁儿,又或者應該說是我和外婆一樣。但她病重那年,已經不能再外出喝她最喜歡的豆汁儿。於是媽媽帶我去牛街買了豆汁儿,裝進保溫瓶裡面,恰好保溫瓶的上面有個小隔層,於是我們照樣做了醬菜疙瘩絲,用香油、芝麻調拌好裝在上面的小隔層裡。到了病房,蓋子一打開醬菜的香味撲鼻而來,再打開豆汁儿,那熱乎乎的蒸汽,似乎混和著豆汁的酸味和疙瘩的香味。雖然聽起來是奇怪的組合,卻別有一番風味。外婆嘴角掛著滿足的笑,一飲而盡。在我的記憶中,外婆去世後,她喝著豆汁儿滿足的笑容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,於是,不知怎麼的,我也開始愛上了豆汁,確切地說是配著醬菜疙瘩的豆汁儿。
這疙瘩醬菜似乎佔據了北京的餐桌,一年四季離不開,春日裡的春餅;夏日的冰鎮豆汁;秋日早晨的一碗豆腐腦;冬日里的熱乎粥似乎都要有這疙瘩菜才更美味。然而對我而言,更是那些製作食物的人——烙春餅的二姨、買豆汁的三姨、做豆腐腦的三姨丈、熬粥的外公外婆,他們每個人切的疙瘩醬菜絲,似乎味道都不相同。但有一點卻相似,都是香氣四溢,帶著溫暖的濃情。